撰文／謝瑩潔
每當出現賣座大片或強檔戲劇，總不免看到國內輿論聲浪質疑：為什麼台灣拍不出《魷魚遊戲》？為什麼台灣拍不出《阿凡達－水之道》？對此，文化內容策進院李明哲院長表示，「為什麼台灣做不到」這種慣性的反思思維，反映出求取速效的淺碟社會文化。 然而，更務實的反思是需要為內容產業厚實基礎，創造豐富的土壤，這樣優秀作品自然會蓬勃發展，開出花團錦簇，這正是文策院致力於實現的目標。
「大聯盟幾十年也才出現一個二刀流怪物級的大谷翔平，我們不能永遠抱持等待救世主的心態來看待產業發展。事實上，美國大聯盟和日本職棒每年都是人才輩出，即使沒有大谷翔平，照樣是頂尖的棒球殿堂。」李明哲院長說，即使在好萊塢，每年失敗的作品也不少，但是常有佳作出現，台灣算是偶有佳作，有時還需要一些機緣才能成功，「我們希望讓佳作能持續湧現，從偶有佳作，變成常有佳作！」
打造文化內容產業生態系
文策院所負責的文化內容產業涵蓋影視、文化科技、動畫漫畫、電競遊戲、音樂出版等多個領域。李明哲院長表示，傳統思維是直接支持作品的創作，但文化內容實際上是一個「產業鏈」，從作品到產品，再到整個產業，需要良好的銜接，由不同的產業分工及聚落構成完整的產業生態系。
文化內容產業的思維邏輯，與純粹的藝術創作不同，關鍵之一在於投入與預期產出之間的，平衡。李明哲院長認為，作為產業，部分目的可能是追求利潤，同時也會有部分是為了實現自身理念而努力，無論如何，都是需要權衡入和產業，找到專業團隊，有系統性、策略性去完成目標。
文策院的切入角度，並非僅限於補助或支持單一作品的完成，而是著重於解決「資本力」與「內容力」的根本問題，即設法創造出多元的資金來源，以及發展出不同的作品創作或孕育模式。李明哲院長解釋，國家一方面鼓勵資本投入，讓社會認知到這是一個有獲利機會的好產業，另一方面要提供適宜的產業環境讓人才練兵，累積更豐富的經驗值。
國家陪跑 一起冒險
一部影視作品的發展進程，大致可分為開發、籌資、製作及發行四個階段。針對內容部分，文策院提供了前期開發支持方案，讓田調、題材與劇本完成度等各種前期準備工作，有更充足的時間與資金來奠定基礎，打底得更扎實；在籌資方面，文策院還提供媒合機會，並且協助參加國外創投單元或到創投市場尋找資金。
李明哲院長說，近來最夯的律政劇《八尺門的辯護人》，就是從獲獎的原著小說逐步發展出劇本，透過創投市場獲得足夠資金投注，並且找到優秀的演員與劇組拍攝，完成一部優秀作品，以現代影視產業應該具備的程序與條件來看，算是相當完整的一個範例。
另外一部選舉時事劇《人選之人—造浪者》，則是由文策院運用國發基金與民間合資成立的「大慕可可」公司所製作，李明哲院長說，「這代表國家基於理性的政策考量，願意與你一起冒險的表態。」換句話說，從某個角度來看，文策院可以比擬為國家層面的「企業創投」（Corporate Venture Capital, CVC），對於短期損益或許不會過於關注，但會強調整體產業價值的成長，「如果文化內容產業未來能夠發展到一個程度，我們當然也期待能回饋給國家可觀的稅收」。
李明哲院長表示，要做一部影視作品之前，必須審慎評估投入與產出的平衡，首先要很清楚知道目標觀眾是誰？是要面向國際平台還是國內電視台？要吸引國外平台的興趣，可能要增加什麼元素？成本是多少？一集可以賣到多少？如果想提高品質就要擴大投入，如果台灣吃不下這些成本，必須設法找到國外合作夥伴，只要先期把這些事情規劃好，就有機會打平成本甚至獲利，「我們的目標是讓文化內容產業成為有機會賺錢的好產業，而不是因為租稅優惠減少企業損失，或者僅因文化兩個字的道德壓力才來支持。」
《文創法》修法 租稅減免引入活水
國家補助或投資預算畢竟有其限度，法規及政策才是國家扶植產業最大的「利器」。李明哲院長表示，各國政府對於想要發展的產業，都會有租稅減免等措施來引導資源焦點的轉移，「今年《文創法》的修正是一個很重要的進展，其最大的意義在於台灣終於把文創內容產業定調為『國家戰略重點文化創意產業』，當作跟生技、科技一樣重要的產業規格，鼓勵民間投入。」
「目前階段企業還在等待細則公布，但我相信一定會提高投資意願，此外我們也希望相關單位能討論ESG增加文化比重，提高企業投入誘因。我們希望大型電信或金控集團等企業能率先投入，主要考量是這類型的企業規模大，承受風險的能力較強，可接受較長回收時間，但是規模較小的創投（VC）或其他投資人就不一定有這樣的能力或意願。」
李明哲院長表示，好萊塢電影票房與遊戲消費，台灣在相對人口數不多的情況下，都還能排在全球前幾名，但是許多文化內容的內需消費市場並不強，這是需要思考與面對的問題。日本一直是文化大國，光是內需市場就很龐大，消費者願意花費很高的收入比重去購買內容商品，即使相對封閉鎖國，但內容產業還是相當蓬勃。而韓國在亞洲金融風暴之後，政府挑選出電子、汽車及內容產業，傾全力作為國家經濟復興的重點產業，經過20年發展出目前的亮麗成果，台灣要趕上進度還需要一些努力。
期待新台劇發揮優勢 挑戰國際市場
有些觀眾對台劇仍然抱持著傳統印象，可能停留在八點檔長壽劇，但是從前幾年公共電視開始大膽投入資源之後，慢慢累積出《通靈少女》、《天橋上的魔術師》、《斯卡羅》、《茶金》等不少具有口碑的好作品，李明哲院長認為，公視對於台灣戲劇產業「質」的進化，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。
近幾年的「新台劇」，形成了與日本、韓國以及中國大陸截然不同的風格，李明哲院長強調，台灣是多元文化的民主社會，擁有比其他國家更加開放且包容的文化與題材，這是很大的一項優勢，不論是鬼片、BL劇、職人劇都有不錯的市場反應。此外，台灣獨有的調性或情感，也是優勢之一，例如同樣是選舉題材，《造后者》跟《人選之人》的風格與視角完全不同，《八尺門的辯護人》如果是由韓國來拍，側重面向應該也會不一樣。「我們要很清楚自己的優勢與利基，手上的資源能夠達成什麼，以及如何發展才有機會。」
此外，近年OTT平台的發展，讓台灣劇集跳脫傳統電視台戲劇製作架構，產生新的機會點，開始有製作公司願意挑戰國際OTT平台需要的內容。李明哲院長認為，台劇要讓國外市場有興趣，一定要創造屬於自己的特色，或者找到新的突破點；其次，也要因應平台與消費者習慣，去積極調整產業思維，讓核心價值可以被傳播出去，例如韓國發展出「條漫」（webtoon），適合在手機上閱讀漫畫，這也開創了新的內容平台與龐大的商機。
李明哲院長強調，台灣的文化內容不僅僅是影視作品，包括小說或劇本被國外改編並拍攝，導演、編劇或演員等人才獲得國外的肯定，都是不同形式的文化輸出。隨著越來越多台灣的素材和人才被引用，也將帶動更多的海外市場，，不是狹義地只處理台灣影劇作品賣出去這件事。「文策院的角色確實帶進了更多資本，讓影視開發製作的整個流程與細節，有更多餘裕可以做得更好，我們的使命是把整個產業環境、可能路徑或機會鋪出來，我相信只要路鋪得好，優秀的作品就會源源不斷一個一個出現！」
@58期執行編輯：張安婷律師、翁國彥律師、陳冠甫律師